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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热水冲入茶盏,那股独特的、幽远沁人的“云腴”茶香弥漫开来时,拓跋冽执笔的手微微一顿。
他终于抬起头,目光投了过来。
那目光深沉如古井,不见波澜,却带着一种能穿透人心的锐利和冰冷。他只是平静地看着云荼行云流水却又略带生涩的动作,看着那茶盏中云雾缭绕、异象纷呈的茶汤。
云荼始终低着头,不敢与他对视,却能清晰地感受到那目光的重量,仿佛冰刃刮过皮肤。她将冲泡好的茶汤恭敬地奉至书案前,然后立刻退后两步,垂手躬身而立,心脏在胸腔里沉稳却有力地跳动着。
拓跋冽放下笔,端起茶盏。他没有立刻品尝,而是先看了看茶汤色泽,又嗅了嗅茶香,眼中闪过一丝极细微的讶异。
然后,他啜饮一口。
书斋内一片寂静,只有窗外竹叶沙沙作响。
拓跋冽闭目片刻,缓缓放下茶盏。茶盏与桌面接触,发出清脆的一声轻响。
“这茶,你冲的?”他开口,声音依旧平静,却听不出喜怒。
云荼连忙点头,双手紧张地比划着,喉咙里发出细微的“啊”声,表示是自己所为。
拓跋冽的目光在她那双因为常年“劳作”而略显粗糙、此刻却紧张绞在一起的手上停留了一瞬。
“很好。”他吐出两个字,便不再多言,重新拿起笔,看向卷宗,仿佛她不存在一般。
云荼怔了一下,随即明白这是让她退下的意思。她恭敬地行了一礼,小心翼翼地收拾好茶具,低着头,倒退着出了书斋。
首到走出很远,重新呼吸到室外清冷的空气,她才感觉那如同实质般的压迫感稍稍消退。后背,己被冷汗浸湿。
第一关,算是过了。他没有表现出任何怀疑,甚至没有多问一句。
但她丝毫不敢放松。拓跋冽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,总让她觉得,一切或许都没那么简单。
回到小院,姜嬷嬷等在那里,看到她完好无损地回来,似乎也松了口气,却没多问,只是道:“既入了大帅的眼,往后更需谨慎。下去吧。”
当夜,云荼躺在窄小的床铺上,毫无睡意。书斋里的一切在她脑中反复回放。拓跋冽的每一个表情,每一个动作,每一句话……
突然,她猛地睁开眼,坐起身。
不对!
拓跋冽放下茶盏时,那一声轻响……位置不对!
她奉茶时,明明将茶盏放在书案空处的右侧。而他放下茶盏时,那声轻响传来的位置,却更靠左一些,靠近他正在批阅的那堆卷宗!
他移动过茶盏?
为什么?
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脑海!
她瞬间想起地藏给她的资料中,曾提及拓跋冽一个极其隐晦的习惯——他对某些特殊墨迹、印泥的气息异常敏感,甚至会下意识地避免饮食靠近这些文书,以防不慎污损或串味!
他移动茶盏,是无意间的习惯性动作?还是……一种下意识的防备和谨慎?
云荼的心缓缓沉了下去。
这位北漠大帅的警惕性,远超她的预期。
这场潜伏于虎穴深处的博弈,从一开始,就布满了看不见的杀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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